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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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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物钟让我在清晨六点半准时醒来。天色初晓，薄雾像一层轻纱，笼罩着尚未完全苏醒的古镇。我从床上坐起，听着窗外依稀的鸟鸣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空气中弥漫着桂花香和晨露的清甜，这是青川独有的味道。我披上外衣，轻手轻脚下楼，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。楼梯在脚下发出熟悉的吱呀声，像是在与我道早安。客栈通常不提供正式的早餐，但我会为住客准备些简单的清粥小菜，放在厨房，谁起了谁自取。然而今天，当我走进厨房时，却闻到一股淡淡的水煮蛋的味道。那个老式的、带点斑驳的搪瓷小锅里，正温着两个白煮蛋，灶台上贴着一张浅黄色的便签纸，上面是几行清秀中带着些许棱角的字迹："沈老板：叨扰了。用了一下厨房，聊表谢意。分你一个蛋。——林晚"我拿起那颗尚带余温的鸡蛋，在手里握了一会儿，蛋壳光滑微温，像是承载着某种善意。然后我把它和便签一起放回了原处，打算待会儿再吃。我推开客栈的后门，走向江边。青川江在晨雾中显得格外静谧，江水是碧沉沉的颜色，缓缓流向远方。岸边的垂柳叶子已开始泛黄，偶尔飘落几片，在水面点开圈圈涟漪。我沿着江岸那条走了无数遍的石板路缓步而行，果然，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柳树下，看到了林晚的身影。她穿着一件灰色的针织衫，背影显得有些单薄，正望着江面出神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江风拂动她的发丝，也送来远处早行船夫的隐约号子声。我走过去，脚步放重了些。林晚回过头，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，随即化为浅浅的、礼貌的笑意。"沈老板，早。""早。"我举起手中的鸡蛋晃了晃，"谢谢你的鸡蛋。""不客气，借花献佛而已。"她顿了顿，环顾四周，"这里的早晨，真安静，连时间都好像走得慢了些。我在北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雾气，像是把整个世界都包裹在柔软的棉絮里。""青川的魂儿，就在清晨和傍晚。"我与她并肩站着，望向江面，"等太阳升高了，旅行团的大巴一来，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。那时候的古镇，是属于游客的。""那你更喜欢哪个时候的青川？"她忽然问道，转过头来看我，眼神里带着真诚的好奇。我想了想，说："都喜欢。热闹有热闹的生机，安静有安静的韵味。就像这桂花，有人喜欢它盛开时的浓烈，有人却偏爱它凋零时的余香。""那你呢？你更喜欢哪种？"她追问，像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。我笑了笑："我啊，可能更偏爱清晨这个时候。因为这时的青川，还属于它自己。"我们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。江水拍打着岸边的石头，发出轻柔的哗哗声。几只早起的白鹭在浅滩处觅食，姿态优雅。远处，有渔人正在撒网，动作熟练而优美，像是某种古老的舞蹈。"那是李叔，"我指给林晚看，"他在这江上打鱼三十多年了。每天清晨都会在这里撒网，傍晚在码头卖鱼。""真好。"林晚轻声说，"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，有种说不出的诗意。""你要是感兴趣，明天可以早点起来，我带你坐他的船出去转转。清晨的江面最美，雾还没散，阳光刚出来，整个世界都是金色的。""真的吗？"林晚的眼睛亮了起来，"那太好了！"我们继续沿着江岸漫步。路边的野草上挂满了露珠，在晨光中闪闪发亮。偶尔有早起的镇民经过，都会友好地向我打招呼。"沈老板，早啊！这位是？"卖豆腐的王大妈提着篮子路过，好奇地打量着林晚。"早，王大妈。这是客栈的客人，林小姐。"我笑着回应。"林小姐好，"王大妈热情地说，"要不要尝尝我刚做的豆腐脑？可嫩了！"林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："谢谢您，我刚吃过早饭。""那明天，明天我给你留一碗！"王大妈说着，笑呵呵地走了。"镇上的人都这么热情吗？"林晚好奇地问。"青川是个小地方，大家都认识。"我说，"我从小在这里长大，每个人都像是亲人。""这种感觉真好。"林晚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羡慕，"在北京，我连对门的邻居都不认识。"走了一会儿，我们在一处石凳上坐下。江风轻柔，带着水汽和桂花的甜香。林晚闭上眼睛，深深地呼吸。"我好像明白为什么外婆会喜欢这里了。"她轻声说。"你外婆来过青川？"我问。她顿了顿，眼神有些游移："嗯...很久以前了。"我看出她不愿多说，便也不再追问。每个人都有不愿轻易示人的故事，我懂得尊重这份沉默。"我明天可以多煮一个鸡蛋，"临转身回客栈时，林晚忽然开口，声音轻轻的，像是怕惊扰了这晨间的宁静，"如果你不介意的话……一起吃？"我看着林晚。晨光中，她的脸色不像昨日那般带着旅人的倦怠，反而有种清澈的平静。我点点头："好。那我提前把你房间的窗撑开，换换气。"林晚微微一怔，随即眼中的笑意深了些："原来每天清晨的风，是老板的特别服务。我还以为是这老房子自己的心意呢。""桂花香沉了一夜，需要晨风唤醒它。"我语气平常，"而且，你对桂花不过敏。"我说完，便先一步转身往回走。林晚站在原地，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客栈后门，才轻轻"啊"了一声，想起自己入住那天随口提过一句不喜欢花香太浓，但唯独对桂花不过敏。原来，我记得。回到厨房，我拿出两个小碗，盛了昨晚就熬好的白粥。又从咸菜坛子里捞了些自己腌的萝卜干，切得细细的，淋上几滴香油。这时林晚也回来了，看到桌上的粥，有些惊讶。"我熬的粥，配你煮的蛋，正好。"我说着，把一碗粥推到她面前。"谢谢。"她坐下来，小心地剥着蛋壳，"这萝卜干看起来很香。""自己腌的，用的就是后面菜园子里种的萝卜。"我指了指后院的方向，"秋天收了萝卜，一部分现吃，一部分腌起来，能吃一整年。祖母教的方法，说是她祖母传下来的。"她尝了一口，眼睛微微睁大："好吃，咸淡正好，还有股淡淡的甜味。""腌的时候加了点冰糖。"我解释道，"祖母的方子。她说生活就像腌菜，总要加点甜头，才能耐得住岁月的咸。""你祖母一定是个很有智慧的人。"林晚轻声说。"是啊，"我微笑，"她总是能用最朴素的话，说出最深刻的道理。"我们安静地吃着早餐，晨光从厨房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，在老旧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偶尔有早起的鸟儿在院中鸣叫，清脆悦耳。橘猫"桂花"溜达进来，蹭着林晚的腿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。"它好像很喜欢你。"我看着猫咪说。林晚弯腰轻轻抚摸猫咪的头："它叫桂花吗？名字真可爱。""因为它最喜欢在桂花树下睡觉。"我解释道，"有时候满身都是桂花香。"林晚把猫咪抱到膝上，轻声细语地跟它说话。那一刻，她脸上的表情格外柔和，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。"今天打算去哪里走走？"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。"想去古镇里随便转转，"她说，"听说这里有不少老宅子，想看看它们的模样。""东街的沈氏宗祠值得一看，是明代的建筑。西街有家老字号的豆腐脑，也很不错。就是刚才那位王大妈家的。""谢谢推荐。"她微笑着站起身，"那我先上去了。"我点点头，看着她转身上楼的背影，忽然觉得，这个清晨因为这份简单的分享，而变得有些不同。窗外的桂花香似乎更浓了，阳光也更暖了。
更新时间：2025-11-06 06:29: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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